路炜

　　母亲的一生很普通，可她用自己普通的一生成就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和女儿们，用自己普通的一生教会了我们爱与被爱。

　　我的母亲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，是家中长女，下有四个弟弟妹妹，因为外婆患有精神疾病，母亲小学没上完就辍学了。在那个年代的农村，没文化也许不是什么新鲜事，可母亲的心里一直很渴望上学。

　　弟弟妹妹们一个个长大成人，母亲在28岁的时候，终于顶着“高龄剩女”的头衔嫁给了我的父亲，成为了一名普通农妇。刚结婚时，母亲的日子过得还不错。随着我们姐妹三个的出生，特别是我(家中老三)的出生，母亲开始了水深火热的日子。爷爷奶奶重男轻女观念严重，父亲长年打工在外，母亲一人不仅要扛起照看我们姐妹三个的重任，还要打理十几亩的农田。

　　还记得每年开春，村里组织开挖河沟中的淤泥，任务分配到户。淤泥又重又粘，中间还缠卧着无数的芦苇根茎，挖起来异常费力。别人家都是好几个老爷们一块干，我们家只有母亲一人从早上天蒙蒙亮干到晚上满天星斗，渴了喝点水，饿了就吃口干粮，生怕落后别家太多。除了干活，母亲还要不时照看异常调皮的我，毕竟这些河沟中到处都是危险。

　　还记得每年夏天麦收的时候，母亲经常好几天吃住都在麦场里。要是赶上下大雨，母亲宁愿淋湿了自己，也舍不得淋湿麦子。这时候她最讨厌我们姐妹几个去下河，因为下河很容易把衣服弄脏，她很难清洗。

　　还记得每年秋天棉花收获的时候，母亲恨不得不吃不喝地收棉花，生怕白花花的棉花被盗贼偷走，被雨水淋坏。有一次，好大一片棉花被盗贼收走了，母亲心疼地哭了好久，从此，她早上去的更早了，晚上则走的更晚了。

　　冬天是母亲最悠闲的时候，每年她都会在这时候帮我们做新衣服和鞋子，经常还会去和邻里街坊的话话家常。感觉只有这时候，母亲才能有点自己的生活。

　　母亲是个天性乐观的人。即使她整天既当爹又当妈地照顾着我们，即使她既需要干男人的体力活又需要干女人的家务活，母亲从没向我们抱怨过什么。母亲有一副好嗓子，劳累一天回家后，她喜欢哼唱一会儿，有时唱完还会对着我们害羞地笑笑。母亲常说我们姐妹三个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财富，看着我们，她觉得再苦再累都值得。

　　母亲虽然没啥文化，却是个管钱高手，每分钱应该用到哪，她都会计划地非常精确。她常说：挣钱不容易，每分钱都要用到刀刃上。因此，虽然小时候我们家很穷，可母亲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们姐妹三个。其他小朋友有的东西，她尽量给我们也都置办好。但她对自己却非常苛刻，平时除了吃喝，她几乎没什么花销：衣服经常穿我们剩下的，就连袜子都缝缝补补穿好多年。

　　母亲是个认死理的人。从小母亲就教育我们要好好读书，将来不要像她这样。她说只要我们想读，她就会一直供。母亲的确说到做到：在别人家孩子辍学去挣钱时，在大家对她说“女娃不用上这么多学”时，在家里非常拮据时，她让我们上学的心都没有丝毫动摇。直到我们三个陆续都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，她高兴得像个孩子。我清晰地记着，我收到通知书的第二天，一早她就跑来和我说自己兴奋地一夜没睡，想着要和我一块研究填报志愿。其实母亲对这些学校和专业一无所知，甚至很多字都不认识，可她却抱着那本填报指南研究了好多天。

　　母亲为我们姐妹三个苦了一辈子，也累了一辈子，在我两个姐姐都大学毕业，我快读研时，厄运却降临在了她身上：母亲被确诊为子宫内膜癌，而且恶性程度很高。当听到这个噩耗时，我不敢相信我善良可爱的母亲，辛苦了一辈子，会换来这样的结果。母亲自己却很乐观，她觉得自己能治好，她觉得她还不能抛下我们姐妹三个。于是母亲开始了漫长的抗癌路。

　　母亲先接受了手术治疗，在身体刚刚恢复的时候又连续接受了化疗和放疗。化疗期间，母亲经常吃啥都吐，头发也是脱了又长长了又脱，几个月内身体消瘦了好几圈。放疗期间，母亲皮肤都被烤糊了，创面也经常溃疡。可她都一个人咬牙坚持，从来不说自己难受。她还怕耽误我们工作和学习，经常一个人在医院里治疗。每次我从学校去给她送饭，看到别的患者都有陪人，而母亲却一个人打着吊瓶或等着放疗的时候，心里就像被重物碾过一般难受和自责。但我稍微待久一会，母亲就催着我快点回学校，嘱咐我别耽误学习。

　　母亲坚持了四年，受尽了所有能受的罪，可最终还是没能逃脱死神的手心，2011年7月31日清晨，母亲永远的离开了我们，年仅55岁。

　　母亲一生都在为别人而活，直到最后一刻，她都在为我们姐妹三个做最后的坚持。母亲虽然不善言辞，也不懂什么大道理，可她却用自己最质朴的行为教会了我们如何去爱，如何去做人。

　　母亲对我们的爱是朴素的，是厚重的，是无私的，是伟大的!

　　想念母亲和蔼的笑容，想念母亲温暖厚实的怀抱，想念母亲优美的歌声，想念母亲朴实的教诲，想念母亲身上的味道……

　　娘，女儿想您了!希望您在天堂一切都好，好好地为自己活一次!

摄影：荷 作者：张海峰